雇老阿姨排队、用电子秤辨娃……火爆盲盒催生职业倒卖者
盲盒，
一个被装在不透明盒子里的可爱娃娃，
用一种简单的逻辑引发了一场出人意料的火爆。
一款盲盒的一个系列通常由 13 款娃娃组成，12 个常规款，1 个隐藏款，隐藏款的获得几率是 144 分之一。
在拆开盒子之前，玩家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。每一次拆盒，都是一次 " 赌博 "，开出隐藏款的惊喜和集齐全套的快感，会驱使玩家不断地购买。
短短 8 个月内，一个玩家就抽了 120 个
为了开出隐藏款，玩家会大量购入同系列的盲盒，结果是不断开出相同款式的娃娃，这些娃娃大部分会被放到闲鱼等二手交易平台转手。据了解，去年有 30 万人成功在闲鱼上完成了盲盒交易。
这也催生出了盲盒的二级交易市场，并衍生出了众多新规则。在这个市场中，常规款被分为 " 热款 "、" 雷款 " 和普通款三种，热款价格上浮 30%，雷款下调 30%。而一个隐藏款的价格可以是原价的 25 倍。
同时，有一个特殊的群体在主导着这些规则，他们是最早买到限量款和隐藏款的人。他们对于盲盒的定价，成为了盲盒圈的风向标。
这个群体中的一部分人自称只是以娃养娃的盲盒爱好者，但普通玩家更愿意把他们称为盲盒倒卖者或职业 " 黄牛 "。
在倒卖者的江湖里，为了能攫取更多的利益，他们雇老阿姨代排队，用高精度电子秤称重辨娃，甚至不惜冒着触犯法律的风险改娃。
乱象：代排队和电子秤
12 月 6 日，是著名盲盒 IP 泡泡玛特 Bunny 圣诞系列发售的日期，这款盲盒全球限量 10000 套。一套包含 12 个盒子，玩家直接购买一套，可以获得 12 个常规款娃娃，或者 11 个常规款和 1 个隐藏款。
这个系列原价每套 708 元，开售前一天，在闲鱼上已叫价到 850 元，而其中隐藏款的价格更是高达 1500 元。
6 日上午 9 点，距离正式开售还有 1 个小时，在上海市静安区的一家泡泡玛特线下店门口，等待开售的队伍已有近五十人，蜿蜒的队伍转了两个圈，队尾已经挡住了隔壁店铺的大门。
队伍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中老年阿姨，她们从附近的店铺拉来椅子，边等边聊天，聊的内容和盲盒没有任何关系。问一个阿姨这家店卖的是什么，她说：" 好像是个叫什么系列的，你看这么多人排队，据说买到了就能赚钱。"
排队的老阿姨 / 牛益彤
20 岁出头的阿邢在一群老阿姨中有些显眼，他自称是盲盒的深度爱好者。据他介绍，这些老阿姨都是职业 " 黄牛 " 雇来专门排队取号的。
" 这家线下门店今天限量发售 48 套，而且只提前 10 分钟左右发号，对于‘黄牛’来说，想要确保买到或者多买几套，只能雇人排队。" 提前一个小时到的阿邢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，" 这些阿姨很多 6 点多就到了。"
拿到那张薄薄的号码牌后，阿姨们的工作就结束了。几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一旁走了出来，他们都穿着潮牌，带头的人顶着爆炸头。从阿姨们手里接过号码牌后没多久，他们就一人拎着几套盲盒从店里走了出来，最多的一个人拎了七套。
" 黄牛 " 人手几套盲盒 / 牛益彤
他们找了附近的一家餐饮店，掏出电子秤摆在桌子上，然后把盲盒一个个拿出来称重。在盲盒的二级交易市场，已经衍生出了 " 整盒 "、" 拆盒不拆袋 "、" 拆盒拆袋 " 等多种形式，保存越完整的盲盒，价格越高。
" 称重，是为了在不破坏盒子的情况下，挑出其中的隐藏款。" 阿邢说，" 虽然这个限量款系列买到后转手就能赚钱，但买到隐藏款才是真正的暴利。"
" 黄牛 " 称盲盒的电子秤 / 牛益彤
事实上，称重的方式也存在风险，为了平衡每个盲盒的重量，泡泡玛特在盲盒中放置了 " 配重币 "，以保证每个盲盒之间的重量差距不大。为此，职业黄牛们用来称重的是能精确到 0.1 克的电子秤，而隐藏款的重量则会通过一定的渠道在圈子里扩散。
但对于职业 " 黄牛 " 来说，想要抽到隐藏款也全凭运气。" 一个店里最多只有 4 个隐藏款，只要有人抽到了，就会传出消息。" 阿邢说。
围在电子秤周围的那群人组织性很强，并且非常排外，在被接近时，总是带着审视的目光，盯着外人不放。同时，分工明确，团队中有人在称重、有人在记录分类，而另外的人则是盯着手机屏幕，一刻也不放松。
在称重完成后，这些娃娃将被贴上 " 热款 "、" 雷款 " 等标签，转而出现在各大社交平台和兴趣群中，成为庞大二级交易市场的助力者。
" 三分靠运气，七分靠打拼，还有九十分在氪金 "
在这天的发售中，阿邢幸运地拿到了第 43 号。号码牌发完后，拿不到号码牌的人瞬间散去。剩下不死心的人都打开了手机，等待线上抽盒。
" 泡泡玛特在线上也会开放抽盒，但是要进去抢。" 阿邢说，" 我这次只打算买两套，一套线上，一套线下，毕竟不是我喜欢的系列，不打算买太多。" 说这话时，他一手一个手机，一边刷着抽盒界面，一边浏览着各个群里的消息。
走进那群职业 " 黄牛 " 所在的餐厅后，阿邢和他们熟稔地打了个招呼，然后拿起桌上的几个盲盒上下摇动，练习手感，这几乎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动作。
对于称重分辨隐藏款的办法，阿邢多少有些不屑，" 没有技术含量 "。他用的方法是 " 摇盒 "，通过摇晃盒子的手感来判断盒中的款式。对于熟悉的系列，他甚至可以通过 " 摇盒 " 达到百分之八十的准确率。
琳琅满目的隐藏款盲盒
除了方法外，在身份上，阿邢也不愿意自己和那群 " 黄牛 " 被划为同类。虽然每次都会买超过自己收藏需求的盲盒，但阿邢更喜欢把自己定义为以娃养娃的深度盲盒爱好者。
" 用以娃养娃的方式购买盲盒，我认为本身并不存在问题。有问题的是那些为了牟利进入这个市场的人。" 阿邢说。
但被问及是否通过盲盒赚到钱时，他迟疑了一下：" 入坑的 2 年间我购买盲盒大概花了三万八千元左右，但通过售卖进账八万元左右。" 他说，这和他凭借 " 摇盒 " 技术抽到隐藏款的几率高有关，他也因此闻名于圈内。
阿邢坦言，有段时间为了换手机，他通过 " 摇盒 " 的方式一连抽到 4 个某系列的隐藏款，当时那款转手价格为 1200 元一个。
为了买到自己想要的隐藏款，普通玩家只能各显神通。除了 " 摇盒 " 这种技术流外，圈子里还发展出了 " 捏盒 "，甚至是 " 抠盒 " 的方式。
所谓 " 抠盒 "，就是在在盒子底部挖一个小洞，通过看到的卡片来判断款式。据阿邢介绍，这种方式在 " 黄牛 " 中用得不少，为了提高售卖价格，" 黄牛 " 会在确定款式后把小洞修补一下，" 因为在底下，买到的玩家很难发现 "。
盲盒的 " 黄牛 " 圈也有着自己的鄙视链，最被看不起的是所谓不讲规矩的人。" 有些人全天蹲守在店内，只要有上新，不管自己买不买，第一时间抱在手里不撒手 "，阿邢有些鄙夷地表示，" 吃相太难看了 "。
" 三分靠运气，七分靠打拼，还有九十分靠氪金 "，这是盲盒圈的一句俚语，也是大多数玩家的状态。这个圈子里，既有阿邢这样的 " 技术流 "，也有靠花钱大量购入的 " 氪金流 "，他们手中有大量的盲盒资源，以及通畅的盲盒信息网络，并借此掌握了二级市场的话语权。
在违法边缘的改娃
普通玩家既抽不到隐藏款，又买不起动辄上千元的二手货，于是，改娃这种方式在盲盒玩家群体中兴起。
所谓改娃，是指制作者通过喷漆涂装、或是增删部件的方式，将原本的盲盒娃娃转化为截然不同的款式。在 B 站搜索 " 改娃 "，很容易找到将普通款改为隐藏款的制作过程，而这成为了很多玩家 " 省钱 " 的选择。
" 改娃花费在 100-300 元之间，但一个隐藏款二手盲盒的价格至少是这个费用的 5 倍，那我为什么不选择改娃呢？" 做过改娃的玩家小满说，尽管做出的效果不可能和原版完全一致，但也能有个七八成相似，" 聊以慰藉自己想要买隐藏款的心 "。
阿邢是最早一批接触改娃的圈内人，他把手中的 Molly 生肖系列改成了蝙蝠侠，这一做法后来被很多人效仿。" 最初就是嫌原款不好看 "，阿邢说，一开始玩家改娃是抱着玩耍的心态，没想到等大量的人涌入盲盒圈后，改娃竟然发展成了一个产业链。
改娃被想要借此牟利的人盯上后，对盲盒二级市场也造成了一定的冲击。大量通过改娃产生，售价远低于 " 市场价 " 的隐藏款出现在二级市场上。" 先不说扰乱了市场秩序 "，阿邢说，对于分辨力差的玩家而言也是一种欺骗。
事实上，改娃还面临着一个商业侵权的问题。根据我国《专利法》规定，外观设计权属法律保护范围。将各大知名 IP 的盲盒普通款改成隐藏款，单纯的个人娱乐行为或许并不触犯法律，但一旦牵扯到商业行为，就存在侵权的嫌疑。
借改娃牟利的方式，甚至不同于 " 黄牛 "， 已经完全是在触犯法律的边缘。
除了改娃之外，大量做工粗糙的仿版盲盒也出现在了市场上，在圈内被称为 " 祖国版 "，售价只有正版定价的三分之一。还有一种完全空白，未经涂色的 " 白模 " 娃娃，价格更是低廉。
阿邢说，这类盲盒大多属于小工厂或是 3D 打印机制作，是否获得设计师授权很难确认。
很多不明真相的玩家，因价格低而购入这些盲盒界的仿制品时，一不小心就成为了侵权者的 " 帮凶 "。
栏目主编：顾万全 本文作者：周到上海 文字编辑：杨蓉 题图来源：图虫 图片编辑：周寅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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