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校园为何接连出现“诈”弹

徐浩明samuel

原标题：日本校园为何接连出现“诈”弹
            还记得小时候那首被“歪唱”的歌吗？
“太阳当头照，我去炸学校，小鸟说早早早，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？我去炸学校，老师不知道，点了火赶紧跑。轰隆一声学校没有了……”听到这首歌，人们往往会心一笑。
但是，在日本，相当一部分人可能要笑不出来了。
潇湘晨报特约通讯员张剑波综合报道
“明天炸了你们学校，炸弹已经安好！”
突然接到这样的恐吓信，学校紧急关门，所有人员撤出学校，学校周围居民高度紧张，警察紧急出动，全面警戒，机动队防爆特警对学校进行彻底排查……然而，预告的时间过去了，什么也没有发生，炸弹也没有找到，虚惊一场。很快，犯人被捕，是本校的学生，因为不想上课，想让学校放假，于是想出这么一“高招”。
这是在日本多次上演的真实故事，始作俑者多是初高中生。然而，如今的始作俑者又多了一重身份。
收到爆炸预告，等到约定日才封锁校区
11月9日，日本东京上智大学，收到了署名“恒心教”的爆炸预告。
11月10日，上智大学官网与官推发布公告称，犯人在上智大学的四谷校区与圣母目白校区安放了定时炸弹，将于11日下午3时引爆它们。学校决定在11日下午1时让所有人离开校区，封锁校门。虽然爆炸没等到，但这条颇为“佛系”的公告成了导火索，一举把爆破预告送上了日本推特趋势榜。
除了东京的上智大学，横滨国立大学也收到了署名“恒心教”的爆炸预告，信中说会在同一天的下午1时引爆常盘台校区的炸弹，因此校方不得不宣布11日封校。据日媒报道，同样收到预告的还有静冈文化艺术大学，犯人在信里特意补充道，定时炸弹爆炸30分钟后会亲自向最近的三个车站投掷硫化氢炸弹。此外，还有数十所高校收到13日校区内有炸弹爆炸的预告。
收到爆炸预告，不紧不慢地等到当天才封锁校区，显然很令人迷惑。但事实上，近几年，日本各地频繁出现爆炸预告的事件，今年下半年起，日本各地的政府机关、公共设施与教育机构，更是纷纷收到爆炸预告，以月份为单位，爆炸预告案例数量持续增长。频率之高超过一天一起，但没有一次是真的。因此，人们都已从人心惶惶变得习以为常了，我的一位日本朋友还曾猛烈批评这种草木皆兵的做法。但是，平心而论，接到爆炸预告的单位，还是不得不慎重对待。
到了校门口发现警察正在校内找炸弹
2019年，一小有名气的日本网红突然向多家学校和企业、媒体发出爆炸预告，一时轰动全日本，引起轩然大波。群众口诛笔伐，本人则大呼冤枉。原来该网红是被冒名发炸弹预告。警察调查清楚，媒体给予澄清，网红本人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，却发现知名度因此提高了很多，从小有名气变成了大有名气。于是开始“享受”这种“特殊待遇”，说自己不在乎被冒名，也不打算追究犯人的责任。
我任教的早稻田大学更是多次接到爆炸预告，每次都如临大敌，各校区通通关闭。记得4年前，我到了校门口，发现校内出奇安静，空无一人，校门禁闭，周围警察三步一岗，五步一哨，如临大敌。一问门卫，才知道大学接到爆炸预告，紧急封校，不上课，警察正在校园内找炸弹。大学已经通过电子邮件通知全校师生，可是我习惯了微信，没有看电子邮件，所以白跑了一趟。奇葩的是，今年9月4日，早稻田大学又接到了爆炸预告。新冠疫情时期，而且还是暑假期间，大学不上课，炸什么呢？专家分析，可能是年轻人长期待在家郁闷的，也可能是对大学没有减免学费的不满。
不过，教职员工神经高度紧张，学生们倒是欢欣鼓舞，因为不用上课了。有的学生甚至向始作俑者致以“最高谢意”，外校的大学生则表示相当羡慕：“早稻田大学爆炸预告是真的吗？本校也拜托预告一下。”
超过130起爆破预告案背后的“恒心教”
当然，随着此类事件越来越多，始作俑者已不只是初高中生，还有大学生、研究生，公司职员里也有这样的糊涂虫。犯罪动机也各种各样，除不想上课、上班外，有的是想引起轰动，有的是报复公司或学校，有的是嫁祸他人……
来信者往往保持匿名，但有很大一部分案件，与名为“恒心教”的奇怪组织脱不了干系，仅在今年的东京都内，由他们所制造的爆破预告案便超过了130起。
日本媒体至今从未正面提及“恒心教”的诞生缘由，不知道底细的人可能一时无法理解“架空宗教团体”的本意，知道底细的人则对相关报道中过于严肃的表述嗤之以鼻。若要为其下个定义，可以说“恒心教”是部分日本网民自发创造的亚文化群体。
“就是和‘esu人’（也称‘恶俗人’，以在网上到处搞事以及用非法途径人肉、网暴他人取乐）、‘乐子人’（温和派单纯吃瓜，看到各种新鲜事就赶紧前排看乐子，极端派是没有乐子，也要到处拱火，前排开团找乐子的人。甚至还有一些异端派，以看乐子为人生追求，他们不管圈子、不论主题，把一个圈子搞臭了就去下一个圈子）差不多的，总体来说人肉、网暴能力很强，没有固定组织。”一位网友评价。
链接
炸弹预告涉及哪些罪
爆炸预告，让学校、机关、企业和警察疲于奔命，是犯罪行为。
在日本，炸弹预告行为涉及“威力业务妨碍罪”和“恐吓罪”，前者可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50万日元以下罚款，后者可处2年以下有期徒刑或30万日元以下罚款，但由于日本的司法部门执法比较松，所以停留在口头上的恐吓一般不会真的定罪。
执法不严无疑是助长此类犯罪的原因，但值得注意的是，在网络时代，一些人轻率，更多人起哄，没有考虑到这种犯罪对社会的危害。曾有一位发出死亡威胁的“恒心教”施暴者，一进门就先朝受害者唐泽贵洋恭恭敬敬鞠了一躬。
“唐泽先生在网上就像是一个动画角色。大家都玩得很开心，所以连带我也觉得做这些事情没什么关系。我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犯罪。”他向唐泽贵洋解释自己的动机，“在网上发布内容就能够得到他人回复，我感觉这很有意思。现实生活中我没有什么朋友，网络算是我唯一的容身之处。所以不知不觉就上瘾了。”
通讯员张剑波
延伸
制造重大案件“让更多人知道唐泽贵洋”
那么，“恒心教”是如何诞生的？2012年3月，常在匿名论坛2ch的nanJ版编造各种炫耀帖子嘲讽2ch网友，还开小号匿名赞扬自己的高中生长谷川亮太，在某次对线中晒出了大学录取通知书，其本人与亲友随即遭到一些nanJ版网友的人肉搜索。长谷川亮太在网友的围攻中宣布退网，同时请来了律师唐泽贵洋。唐泽贵洋向2ch提出了删帖请求，实名发帖公布了几名涉事网友的IP。被威胁的nanJ版网友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位律师。
之后双方矛盾激化，由于同时期的热门话题是“奥姆真理教”有关人士被捕的纪录片，于是唐泽贵洋就被nanJ版网友冠以“尊师”名号（奥姆真理教创始人也被教徒称为“尊师”）。因为唐泽贵洋此时经营着恒心综合法律事务所，和唐泽贵洋对线的nanJ版网友也就称自己为“恒心教徒”。
2012年7月，nanJ版网友Dion发布了仅有六个字的死亡威胁“杀死唐泽贵洋”，被“恒心教徒”奉为“神圣六文字”。此后，包括但不限于寄刀片、寄成人漫画、寄放射性物质等方式，专门针对唐泽贵洋的谩骂、骚扰与死亡威胁蜂拥而至。根据NHK报道，单是杀害预告，唐泽贵洋已经收到了超过100万次，位列世界第二，仅次于贾斯汀·比伯。除了对唐泽贵洋本人及其亲属的造谣、恶搞创作等疯狂的网络暴力以及直接攻击，“恒心教”也以“教派”的名义从各种渠道宣传其主张，企图吸引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“入教”。
自2014年起，“恒心教”已经制造了数次广为人知的重大案件。其中一例的犯人是初中辍学的黑客0chiaki。2014年末，0chiaki借助病毒App黑入他人手机并自动发送歌颂“尊师”的推文，还制造出蠕虫病毒“Torlocker”，把唐泽贵洋的漫画形象与个人信息附在病毒程序弹出的窗口，并截取了恒心律师事务所的一些中二语录。另外一例发生在2015年4月，谷歌地图上的多个地名遭到篡改。据日媒报道，广岛市的核爆圆顶塔被改为“恒心教核试验场”，世界各地也莫名其妙多出了数家“恒心教”的分部。同年12月，三名互不相识的犯人被捕，当问及作案动机时，他们异口同声答道“为了让更多人知道唐泽贵洋”。
而爆炸预告，仅仅是重大案件中的一部分。
本报综合